档案室 #2 城市,公益和跨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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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一年中最好的时间已经过去。

在经历了夏天每天长达 16 个小时的日照之后,这里的冬天变得尤其难熬。如果是一个需要去办公室的日子,出门时天还未亮,离开办公楼时天已经逐渐变得昏暗。

于是,我写作(以及做任何事)的动力也受到了影响,时隔两个月之后迎来的是一篇档案室分享。

希望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能够充分利用更多的室内时间,把年初就想写的话题结束了吧。

在思考的一句话(一)

我没有答案,我只知道城市秩序的界定权从来不在每一个市民的手中,从没有人问过每一座城市的市民,他们到底想要座怎样的城市。

(源于《南方都市报》2008 年 01 月 30 日的一篇文章,梁文道)

我读到这句话其实是在梁文道的《常识》里。这本书里收集了梁文道在十一二年前发表在报刊上的时评。

作为时评,这句话可以有很多的解读方式,在当下也有一些特殊的解读角度。但我今天想聊的有些不同,是从城市规划的角度。

当我们谈到城市规划,我们基本上就接受了这是「别人」所决定的事情,这个别人可以是城市规划师、当地政府、建筑师,但不会是自己。

而最近由于工作的原因,我阅读了许多关于城市创新的项目,其中有两个项目则与上面所提到的想法恰恰相反。

一个芬兰赫尔辛基让市民参与城市建设的项目(The City of Helsinki’s Participation and Interaction Model,介绍网址见文末)。这个项目的宗旨是「共同建设一个更好的赫尔辛基——尽可能多地表达不同的声音」。

具体的做法是,市政府会通过不同的方式邀请市民参与到城市规划的过程中。比如建立不同群体的 Advocacy Group,这些群体包括残疾人、老人、青少年等。这些小组的成员将把所代表群体的需求传达出来,并且利用本身的专业知识进行城市规划指导;又比如通过一些数字化的方式提供市民和政府之间的双向沟通渠道,例如建立专门的反馈网站、提供 Open Data Platform、公布决策过程以保证透明性等。

另一个项目则是让孩子们来设计城市(的一部分):Crosstown Greenway: Youth-led placemaking for safer streets。这个项目来自于一家叫做 Happy Cities 的城市规划社会企业。起因是在英国新威斯敏斯特市一家中学上学的学生向城市反映学校附近的一条路上车开得太快,学生没法安全地骑车去上学。于是市政府邀请 Happy Cities 来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怎么解决的呢?首先,他们组织了一个 bump-out design 比赛(bump-out 是指路边人行道的突出部分),让学生们提出自己的解决方案。经过学生投票选出他们最喜欢的方案之后,Happy Cities 的工作人员组织学生实施解决方案,以达到两个目的:1. 让经过的车辆降低速度,2. 学生能够对街道产生归属感和连结。

(实施的获胜方案)

看了许多不同的城市项目之后,我常常在想,我们是如何对于一个城市产生归属感的?

当然,很大部分上是因为在那里的人——家人、朋友。同时也可能是因为在那里生活的空间——自己有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熟悉的空间。但也可以是因为这个城市是否因为自己变得有一点点不同。

如果让你来设计你的城市,你有什么想说的?

在思考的一句话(二)

我在构思一篇小说的时候,有点像我父亲画画那样,先有一团情致,一种意向。然后定间架、画“花头”、立枝干、布叶、勾筋。

(汪曾淇,《汪曾淇的写作课》)

最近我在重拾自己绘画的爱好。

说是重拾,是因为我高中时出于爱好学过两年的绘画,例如素描、水粉、速写等等。

但现在重新开始画画的感觉和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候老师叫临摹什么,我就画什么,目标是越像越好,也没多想。现在虽然也还是在临摹,但是我脑海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我画画只是为了画得像吗?我画画的目的是什么?一个画家应该是怎样的?

后来我找到了答案——我应该创造属于自己的风格。

但是怎么才能做到这样呢?和我现在画画的流程有什么区别呢?

汪曾淇的这句话给了我一点头绪:在开始画之前,要先思考,先酝酿一种情绪,想清楚我想表达什么,想清楚什么样的构图、什么样的颜色、什么样的线条能表达出我想传达的。

虽然我觉得这还不是所有的答案,还有好长的路要走,但这是一个开始。有了开始,当我持续地在思考这件事时,答案会自然地找上我。这也是《吸引力法则》里提到的一个思想。

同时,很多别的事情其实和我这次的重拾体验是类似的——当我们在做一件我们已经做了无数次的事情的时候,很容易就迷失在一贯的做法以及细节中。但如果能有某个契机,让自己跳出执行的细节,用全局的眼光思考做这件事情的目的是什么、我一开始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么也许在做的事情就能够有一个质的飞跃。

(一幅最近比较满意的画)

在读的一篇文章

To meet your goals, forget willpower and fill your toolbox 

改变行为和习惯是非常困难的!这篇文章先承认了这件事。

虽然大多数时候我们在养成新习惯的路上半途而废,但有时候我们的确能养成一个新的习惯。背后的原因是什么呢?

两个原因:1. 目标设定本身是否合理;2. 每天的行动细节是否合理。

关于目标设定,作者给出了两个建议——第一,目标不需要很宏大,也许只是每天和朋友聊十分钟,或者每周出去走三次。这些微小的目标所带来的成就感会逐渐积累,让我们享受除了本身新习惯所带来的物理上的好处之外,我们还能够积累势能,从而具有达成更大目标的自信;第二,目标是否与你本身相关?是否是你真正想做的事情?如果只是随波逐流,跟随别人在做的事情,也许你并不能真的坚持下去。

当设定好一个目标之后,就是执行的问题了。

我曾经非常迷信于意志力(willpower)的力量,认为只要我想,我就可以通过意志力让自己达成所有的目标。

但是最近几年有许多的实验,包括文章中提到的几个,证明意志力并非如我们所想象的那样。

首先,每个人的意志力水平是不一样的——有的人能够坚持更长,有的人做一会儿就注意力涣散了,基因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也就是说每个人的整体意志力水平在某个程度上是难以改变的;其次,意志力就像体力一样,是有限的。如果白天用完了,晚上就没了——不管如何逼迫自己——所以很多时候晚上学习学不进去,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意志力没了。

如果意志力不管用了,我们应该怎么让自己达成一个(可能很困难)的目标呢?

你需要建立一个自己的工具箱。

工具箱的意思是一套方法,在某些情况出现的时候,你能够通过使用某个方法(而非纯粹的意志力),让自己做本应该做的事情。

比如你的目标是少看社交媒体,那么你可以采用两个办法:一是让手机远离自己,例如睡觉前把手机放在客厅,这从源头上减少了把自己暴露在诱惑中的机会;二是设定一个 if then 行为,如果你想刷手机,那么就设定一个十分钟的闹钟,闹钟一响就停止。

作者还给了许多类似的工具箱的例子,但是他提到,最管用的工具是自己之前已经在做的事情,你需要做的就是把这个工具融入到自己养成新习惯的计划中。

所以想养成一个新的习惯?忘记意志力,建立自己的「工具箱」吧!

在读的一本书

The Culture Map by Erin Meyer

其实我之前已经在不同场合下听说过这本书,但让我真正开始感兴趣的契机,是我所在团队的 R&D Lead 把这本书加入了团队的图书馆里。他的推荐语是,这本书里提到的观点和他在实际工作中所遇到的情况是相互印证的,而这种印证能够加深他对不同文化的理解。

我们团队虽然不大,但的确是一个非常多元化的团队,除了本地的荷兰人之外,有德国、英国、美国、西班牙、印度、乃至叙利亚的成员,以及中国(我)。和他们一起做事时,一方面,我非常谨慎地避免把某几个人所具有的特点变成对于这个文化的刻板印象,另一方面我也的确感觉到「不同」。那这本书能不能帮助我理清楚这个线条呢?

这本书主要是在讨论职场语境下的文化差异,作者相对全面但也笼统地把不同文化之间的差异分割成了几个维度,例如 High-context and low-context (高语境、低语境)、Leadership and power distance(权力距离)、反馈的方式等,并通过一些例子来展现不同文化在各个维度上是如何体现自身在光谱上的位置的。

我想谈论这本书的目的不在于书的具体内容,而是读了书之后自己一个重要观念的转变,那就是文化对于个体的影响有多大。

以前,如果有人在面试里问我如何应对国际化团队中的文化差异问题,我会说:每个人都是个体,与其认为对方是来自于某个文化的人,不如把每个人都看成是不一样的。

但读了这本书之后,结合我自己的经历,我的想法改变了。

事实上,文化在每个人的身上是会有所体现的,虽然程度、方式会有差别,但是在某些倾向上,还是可以看出从小到大身边环境耳濡目染的影响。这个影响不一定是负面或者正面的,而是一种「事实」的影响。

而在与不同文化的人相处时,尤其是差异较大的文化,如果能够抱着对对方文化的了解来相应调整自己的沟通方式,在避免掉一些问题的同时,也能加速合作的推进。

同时了解别人的文化,也是一个抽离自己、探索自我一个方式,因为我们不得不从另外一个角度来思考、解释自己的文化。

举一个我加深对自己文化认识的例子。

我现在所在的团队中,团队成员称赞彼此的次数明显比我原来在国内的团队多很多。「这个分析得很好。这个内容写得很好。我很喜欢上次出的那个报告。」

一开始时我会下意识地想否定:这不是因为自己做得好,而是因为一些别的原因——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谦虚」。但是在读到这本书中关于不同文化给予反馈的差异时,我就问自己,为什么我就不能好好地接受别人的赞扬呢?为什么我不经常赞扬别人呢?这和我从小长大的环境有关系吗?

当我脑海里有了这些疑问和意识,我逐渐地学会了接受——自己做得好的事情,就大大方方地接受别人的表扬,对于别人做得好的事情,也真诚地赞许。

但这并不是说原来的文化就是坏的,别人的文化就是好的。而是说当我们能够借由某个机会抽离自己,从文化的角度俯瞰自己的选择、行为时,我们能够知道自己做出选择的原因。而当我们知道了原因,那么在有必要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做出调整。

在听的一期播客

不合时宜:今天,重新谈论精英的傲慢与反思

这一期不合时宜的播客虽然题目看上去是在讨论精英的问题,但其实也讨论了不少公益的内容。相较于其中关于精英的观点,我更想谈谈公益。

播客里的两个嘉宾是来自于国内的一家公益组织公益盒子,他们主要是在深度研究公益项目之后进行项目推荐,提供关于成本效益(例如「每 3335 元能够帮助 1 位失明患者复明」)、有效性依据的信息,以帮助捐赠人做更好的决定,也能为一些项目增加曝光机会。

由于之前在国内做公益咨询和大学期间参加公益社团的一些经历,我认为这样的组织对于中国的公益发展是很有帮助的,但同时也是缺乏的。

如果我们把公益组织大概分成两类,一类战斗在「前线」,直接为受益者服务,比如帮助先天性心脏病的组织、帮助失学儿童的组织等等,另一类则是「赋能」这些战斗在前线的组织,也就是帮助公益组织的公益组织,比如公益咨询、或者像公益盒子这一类的组织。第一类组织出现相对第二类早,但是第二类可以帮助第一类加速成长。

而很多第一类公益组织所面临的困难是多重的:怎么增强自己项目的背书、怎么让更多的人知道自己的项目、怎么让别人理解并愿意捐赠给自己的项目。

为了解决这些问题,公益组织至少有两条路可以走:1. 项目产品化 2. 提供成本效益。而公益盒子提供的就是第二个方法。

国内的公益行业说实话发展时间并不长,但是就和科技发展一样,我们不需要从零开始,而是借助已有的一些经验加速成长。

进一步而言,我也看到了另一股潮流——在更广泛意义下的公益行业里,除了有越来越多上文提到的赋能组织之外,更多的社会企业、影响力投资的组织也在浮现。

文中提到的项目:

The City of Helsinki’s Participation and Interaction Model: https://www.hel.fi/helsinki/en/administration/participate/channels/participation-model/

Crosstown Greenway: Youth-led placemaking for safer streets:

https://happycities.com/projects/crosstown-greenway-youth-led-placemaking-for-safer-streets

To meet your goals, forget willpower and fill your toolbox:

https://psyche.co/ideas/to-meet-your-goals-forget-willpower-and-fill-your-toolb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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